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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往事回響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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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往事回響13

留宿而已。

緹嬰答應得十分痛快。

她一向喜歡與江雪禾同宿——溫暖、安全, 極盡呵護。

許是親情緣薄,緹嬰對於肢體的親昵接觸,總是分外鐘情。

不過……就連覆活後的師兄, 都與以前一樣婆婆媽媽。

分明是他提出的要她留宿, 但真做起來,他又有一套格外繁瑣的準備。

例如——

緹嬰坐在床上, 看沈二的背影隔著簾子,在墻上投出一片稀薄的光影。

雨水淅瀝,她聽到他輕聲與一個不知道叫什麽的妾室叮嚀:“……隔壁屋子收拾一番,就說今夜雨大,三小姐來探我病情, 三小姐累了,在這裏歇一宿。

“熏香暖爐都置好。”

緹嬰低頭絞手指。

她敏銳地察覺一道視線從簾外探來。

她掀起眼角, 看到是一位貌美妾室的悄悄窺探。

那妾室大半身子被沈二擋住,只露出半只眼睛。眼中情緒驚訝、古怪、不安, 還透著些好奇……隱約的嫉妒。

緹嬰抿起唇。

她更加不快。

但她沒有鬧脾氣。

沈二回來時, 站在床畔邊,看她依然絞手指玩,不理會他。

他耐心等了一會兒, 緹嬰似玩夠了, 才擡頭,嬌嬌懶懶的:“你安排好啦?”

沈二:“嗯。”

緹嬰跳下床,踩上繡花鞋, 口上嘀咕:“那我去睡了。”

她被沈二握住手腕。

他手心冰涼,凍得她刺骨一哆嗦。

他察覺她被凍到, 快速收回手,只仍垂著眼看她, 似有些意外地溫聲笑:“你去哪裏?”

緹嬰:“你不是讓你的妾室們給我布置房間擺好被褥嘛。你房間都收拾好了,肯定是給我睡的啊。”

她心中惆悵:她還以為……

沈二道:“不是。”

緹嬰仍低著頭。

沈二道:“我睡隔壁。妹妹在我屋中睡。”

緹嬰敷衍地哼一聲。

她早就知道,他會這樣選擇。

--

夜裏,屋中燭火熄滅,仍有廊外一線燈籠流光照著窗欞。

雨打風吹,廊下的燈籠被撞得搖晃。屋中帳內,便能看到流光輕晃,幽靜熹微。

緹嬰手疊在玉枕上,看得津津有味。

一會兒,她聽到有腳步聲朝帳子方向走來。

那腳步悠緩,似怕驚嚇到人。

地上有一燈籠光在靠近。

緹嬰眨眨眼。

--

沈二披衣提燈,走得緩慢。

他站在床榻外時,看著那曳到地上的青帳。

帳子忽然被掀開,少女溫熱的手伸出,遞到他腕子前。

烏黑長發朝他貼來,她拉著他手腕,就將他往床內側拽。

沈二微頓。

他低頭,看到緹嬰仰起來的狡黠眸子:“我就知道,你會悄悄來的。”

……他總是這樣。

哪怕什麽都不記得了,他的處處痕跡,讓緹嬰覺得熟悉,生出親昵。

緹嬰撲在他身上,貪婪地摟住他腰肢,沒有意義地哼哼撒嬌兩聲。

沈二身上穢息變濃。

緹嬰擡臉奇怪看他時,他俯下臉,撫摸一下她面容,溫聲:“讓我把燈籠放下。

“你朝裏面坐一坐。”

他面不改色:“外面有些冷,我暖一暖。”

緹嬰眼皮耷拉,露出促狹笑容。

--

沈二撩袍上榻,緹嬰熱心地要來幫他脫外袍,被他側過身躲避。

他道:“不必。”

緹嬰:“睡覺需要脫衣服呀。”

沈二將她掃一眼。

她盈盈一團,罩在中衣下。烏發,紅唇,頸下若雪。

平日嬌氣可愛、頂多被誇鐘靈毓秀的少女,在自己的床榻上,也有初初長成的風情,春色。

像是藏在清波下的一尾調皮小魚。

她在滿是他氣息的床榻上,披著他的中衣,蓋著他的褥子,仰著頭,一無所知地,還要湊過來。

沈二盯她片刻。

緹嬰:“我說的不對?”

沈二溫聲:“我睡覺不脫衣。”

緹嬰:“……”

她偏臉看來。

她說了一句陰鷙的、不符合她近日乖巧形象的話:“那你真是有毛病,病得還不輕。”

沈二挑起眼波。

她重新露笑,無邪無憂,好似之前戾氣壓根不存在。

緹嬰嬌嬌俏俏地:“你是想與我聊聊天嗎?”

“對,”沈二平靜溫和,“我一走數日,不知道你在家中做些什麽,可有人欺負你,你過得是否快意。”

緹嬰反問:“那你在做些什麽,你有沒有受傷,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都搞些什麽名堂呢?”

沈二一頓。

他偏臉低眸,垂下的視線波光淺淺,偶爾洩出一點流光:“你想知道?”

緹嬰被他美色所誘,一時盯著他,忘了心中一團煩躁。

沈二見她不吭氣,便仍繼續:“不過是一些打打殺殺的事。你若願意聽,我說給你也無妨。”

緹嬰回了神。

緹嬰露笑:“我願意聽。”

她熟練非常地鉆入被子裏,在沈二微訝的凝視下,她將自己裹得嚴實,儼然小妹妹要入睡的架勢。但沈二膝上一重,低頭,看到她一截小腿從褥子裏踢出來,腳心在他膝上踩了踩。

玲瓏流光,玉色洌冽。

沈二喉結滾動。

緹嬰踩著他,催促他:“快說。”

沈二俯下身:“是要我講故事,哄你睡覺嗎?”

她“昂”一聲,忽而一恍惚,因發覺自己的小腿,被他握住了。

涼澈非常,她小腿仿佛貼著一塊寒冰。

他非常平靜,關心詢問:“怎麽了?”

緹嬰心中轉念一圈,不知他到底是手段高超,還是單純地關心她……她也不再多想,順著自己的意,分外大膽。

沈二手心,被她踩了踩。

他望過去。

她整個身子鉆到被子裏,只露出一雙明亮眼睛。

隔著褥子,她聲音嗡嗡的:“講故事。”

--

沈二便倚著墻,側身傾歪而坐,和那被褥中的少女說話。

他簡單與她說一說穢鬼林中的情況。

緹嬰聽他受傷,很是關心著急,他又三言兩語哄住了她,讓她以為他沒什麽大事。

緹嬰提問許多問題,比如穢鬼是不是非要吃人,穢鬼和無支穢如何交流,無支穢彼此之間的關系……

沈二一一回答。

他道:“怎麽對無支穢的事這麽感興趣?”

緹嬰:“隨便問問罷了!”

緹嬰又好奇:“哥哥,你是不是想成為穢鬼王?”

沈二眉目微低。

他慢悠悠:“些許生存野心,不值一提。”

緹嬰便明白了。

她拍胸脯:“那我會幫你的。”

沈二低頭看她,她小小一團藏在褥子下,除了一雙眼睛,什麽也不露給他看。

他心間微癢,湊過去,掀開她一點褥子,她“啊”一聲詫異擡頭,見到他手遞來,在她頰上輕輕揉了一下。

不等她叫喚,沈二哄她道:“手不冷,我已經暖了半晌,不會凍到你的。”

他不好提出更猖狂的念頭,只靠這點碰觸而止渴。為了防止自己心猿意馬,他又引著她說話:“你想怎麽幫我?”

緹嬰不肯好好說。

她眼珠轉動,小聲:“我不告訴你!”

沈二又問:“那你這幾日在做什麽?”

緹嬰:“我呀……”

她打了個哈欠。

沈二判斷著時辰,琢磨她每日大約這個時間,便會生困,他日後要註意。她打著精神,和他含含糊糊說些她這幾天在做什麽。

哪怕困了,她提起自己的成就,都十分得意:“我會用那個元神啦,開始學著控制靈力了!我在練那個、那個‘心隨意動’的本事,等我練好了,我就學沈師父那樣,嗖嗖嗖出劍,把劍意當真劍用……”

沈二:“沈師父?”

緹嬰表情古怪。

沈行川,就是師兄此時借用的身份……說起來有點奇怪,不好多說。

緹嬰:“反正是一個師父了……”

沈二:“我們還有其他師父?”

緹嬰:“……”

……師兄不愧是師兄。

那不涉及她想隱瞞的東西,緹嬰便與沈二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師門,林青陽師父,白鹿野師兄……

沈二微笑:“聽起來挺有趣。我心馳神往,希望出了秘境,能和你一起回去。”

緹嬰本想說好,但她轉念一想,慢吞吞道:“那誰知道呢?說不定你原本給自己的安排,根本沒有這一出……那你八成是回不去千山的。”

沈二:“你又在怪我了,是麽?”

緹嬰甜甜笑:“怎麽會?我可聽你的話了。你說東我不去西,你是我最敬愛的師兄。”

她最敬愛的師兄溫溫一笑,笑得她心間一蕩。偏他只是伸手來,捂住她眼睛,道:“你睡吧。”

緹嬰含含糊糊應了。

沈二感覺到她眼睛閉上了,他才松開手。

沈二仍面朝她,側臥著。

他心中消化著今夜從她這裏探知到的一點過去,琢磨著少女與自己生出間隙、偶爾流露怨憤之情的緣故……他這樣斟酌時,聽到緹嬰軟軟喚他:“哥哥。”

沈二低頭:“嗯?怎麽還不睡?”

緹嬰非常隨意的:“你每晚都這樣睡嗎?”

沈二頓一頓。

他不知道她何意。

他含糊順著她說,又聽緹嬰問:“你和你的妾室姐姐們,也這樣睡嗎?”

沈二眸子微揚。

他盯著她。

她閑聊一樣,對他充滿好奇:“要妾室姐姐們幫你暖床,你才睡得著嗎?

“你睡前,喜不喜歡……做點什麽事呢?”

沈二不動聲色:“你覺得我喜歡做些什麽?”

緹嬰:“我怎麽知道?我就是猜一猜嘛,比如你欲壑難填,對美少女有很不一樣的感覺。人家話本中,都說人類是萬物之靈……你現在是無支穢,我又不了解……”

沈二打斷她的胡言亂語:“我們無支穢,不喜歡人類。”

緹嬰怔住。

她眼睛被他重新蒙上,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得到了個什麽答案,不死心,仍叫嚷:“那我……”

沈二:“對,隨時想殺了你,對你充滿了殺欲。你再不睡覺,我就控制不住了。”

她臉色煞白。

她嘴硬:“我才不信!”

但是她小心地往被褥中挪一挪,好像他真的會狂性大發,如何她一樣。

沈二忍笑。

--

無論如何,緹嬰仍是睡了過去。

她心中實則緊張。

修士與無支穢是天敵,一整個帳子裏,都是他的氣味。她即便不如月奴那樣對無支穢深惡痛絕,她心中其實也經常湧出驚懼與殺意。

若非知道這是師兄,她根本不敢待在這樣穢息濃郁的地方。

只要被穢息稍微侵蝕一點,她的修為恐怕就要折損了……

她此時與師兄睡在同一個帳中,宛如一只兔子,被放到了一頭半睡半醒的雄獅邊。兔子不知道那雄獅何時會忽然醒來,忽然轉頭咬她一口……兔子裝著不在乎,心中警鐘不敢放松。

她明明這樣不安!

但是、但是……緹嬰偏偏真的睡了過去。

她半睡半醒中,沒有感知到危險,師兄身上的氣息大約與別的無支穢也沒什麽區別,緹嬰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同。

害怕是本性。

歡喜亦是本能。

本性與本能相得益彰,她埋在沈二身邊,安然酣睡。

半夜,雨聲潺潺間,緹嬰聽到雷鳴聲。

外面雷聲將她驚醒,她心神一凜,模模糊糊感覺到自己在被撫摸。

她糊塗地睜開眼。

她以為自己看到了江雪禾。

他掀開了那隔絕二人的被褥,將她抱在懷中,烏濃的長發貼著面頰,垂下的眼睛又黑又潤。

他手指撫摸她腮幫。

他溫潤的眸子看著她。

緹嬰生出恍惚感。

許是溫熱,許是擁抱,許是他看人時的眼神……緹嬰在迷糊中,忘了如今情形,渾渾噩噩間,她以為師兄仍是師兄,江雪禾仍以活人的身體,陪伴她,在她身邊。

他夜裏與她同眠。

在她鬧騰時,他收整她的情緒。

他在。

緹嬰含糊張口:“師兄。”

沈二抵在她頰畔的手指微僵。

他看她,頗有幾分不自在,怕被她發現他的欲念深重,難以自持。但是他懷裏的少女迷亂非常,在他撫摸她時,她毫不回避,而是傾身過來。

她張開手臂就摟住他脖頸,鉆到他懷裏。

緹嬰打著哈欠:“師兄,你怎麽醒著?”

沈二聲音低啞,掩飾自己的尷尬:“嗯……”

緹嬰小聲:“我知道,你又不睡覺。你總是趁著我睡覺時修煉,因為你很小氣,你總想比我厲害。你肯定是怕被我比下去,怕你這個師兄不夠威嚴。”

沈二挑眉。

他低聲:“你說什麽,就是什麽。”

緹嬰不滿:“看!你總這樣。”

他以為她會折騰些什麽,但緹嬰只是抱著他嘀咕抱怨,沒有真的與他生氣的樣子。

她臉埋在他頸間。

氣息甜而酥軟。

他僵硬著身子,猜測她是不是以這種姿勢,又睡了過去。他摟著她,正琢磨著如何是好時,懷裏少女一動,又朝他仰起臉。

她眼睛不睜,只露出一張臉。

她嘟囔:“我要甜的。”

沈二眨一下眼:“嗯?”

緹嬰:“我要吃甜的。”

大半夜的……

沈二恍然:“你要喝糖水?”

他到哪裏給她找?

但他好像本能習慣照顧她,他半只手臂擁著她,另一只手撐著床板便要坐起,要下床去為她張羅。而他這樣繁瑣的操作,引得緹嬰不滿。

緹嬰也不知道他怎麽這麽磨蹭。

她自力更生。

她直接仰頭,在他唇上親了一下。

沈二周身僵住。

他驀地低頭看她:“妹妹?”

他懷裏的妹妹還是閉著眼,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。他心神焦慮煩悶,心跳時快時慢,他僵著身子低頭看她時,聽到她忽然喃聲:“不是很甜。”

她再一次湊過來。

她張開嘴。

沈二看到了她嫣然的唇,緋紅的舌。靈舌一點,向他抵來……

他聽到自己心跳如擂。

他眼睜睜地看著她。

他知道自己的渴望。

但是在她唇湊來時,他驀地偏過臉,躲開了。

他起身一把扣住她,將她裹入褥子裏,語氣微厲:“你清醒一點。”

他按著她的手指,微微發抖。

--

緹嬰其實已經清醒了。

在她纏著他要他親時,她便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。

她被他推開時,心中刷一下羞怒生惱,浮出暗恨之心。

她不喜歡被他拒絕!

他為什麽……是不是因為那些漂亮妾室們……

她胡思亂想間,感覺到自己被隔著被褥抱住,沈二的手捂住她唇。

卻是隔著手,他氣息靠近,輕輕挨了一下。

他低聲:“這不是我的身體。”

緹嬰怔住:“……”

--

次日,緹嬰開始煩惱一件事——

昨夜的試探,失敗了。

而今她要想,怎麽給一個無支穢,搞一具身體。

她還從來沒聽說過無支穢這麽“潔癖”,不肯用別人的身體。無支穢不是有什麽用什麽嗎……

就在這時,葉穿林前來拜訪沈家。

無他。

送聘禮而已。

--

沈二得知家中動靜,便托著“病體”,前去參與這送聘儀式。

葉家送了不少東西來。

沈家人高興得合不攏嘴。

沈二心神涼地站在一旁看了片刻,他閑然問:“送聘這樣的大事,葉公子都不親自來嗎?”

他撩目,淺笑中微有惡意:“莫非是葉公子病得,下不了床?”

葉家人不卑不亢。

那來送聘的管事回答:“我們公子自然來了。只是公子一來,就被你們三小姐跳過來,給帶走了。未婚夫妻如此情投意合,兩家又不是避諱多多的迂腐之家,我們都為此高興。是不是?”

沈家長輩們連連:“自然,自然!高興,高興!”

一個沈家長輩看沈二淡著臉,竟然還鼓起勇氣斥他一聲:“你妹妹要嫁人呢,你難道不高興嗎?”

沈二淡定瞥他們一眼。

沈二扭頭問旁邊一人:“妹妹人呢?”

恰好他旁邊站著的人,正是心情覆雜的花時。

花時聽他說話,心中想著沈行川,已經覺得不自在。

再聽他問緹嬰,花時額角直抽。

……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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